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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中拾遗
王貽興第一本散文結集 ~ 序言 我是個固執地宣稱自己是個只懂也只喜歡寫小說的人 儘管很多人都說我的散文寫得比小說好…… 追本溯源,寫散文的原因實際得很 毫不浪漫,也不偉大 而我真切希望這是我唯一一本散文集 唯其如此,我才能繼續寫小說 如果我的散文集一本接一本相繼出版 那即是說,我已在某險峻的岔口棄掉了背包 或在不知不覺間把最重要的遺失在路上了 -
也斯的香港
《也斯的香港》是也斯眼中的香港。本书由也斯34篇文字和165帧照片组成,将也斯眼中和心中的香港呈现给读者。有别于一些介绍香港的书籍,也斯的文字和照片都比较「现代」。他着重描写香港这个国际大都会的「多元」和不同凡响。在书中,他捕捉了香港一些典型或不典型的人物和地方,用独特的角度把他们表现出来,书中收有葛拉轼、刘以鬯、舒巷城、李小龙、李国威、李欧梵、李家昇、梅卓燕、梁文韬、邓达智、叶辉、陈炳良、李泽楷等人的特写。 此外,也斯的摄影也富现代感,他的「都市系列」、「橱窗系列」、「食物系列」、「人物系列」、「新界系列」等都表达了文字之外的另一些看法。这本既有幽默感又富信息量的图文并茂文学小书,相信带给读者的感受是丰富的、多姿彩的。 -
余光中六十年詩選
詩 的光中 那稚氣的少年絕未想到, 起跳的這顆詩心會一直跳到八十歲, 六十年後仍會坐在窗口寫詩, 而窗外不再是山,是茫茫的海峽。 六十年過去了,詩孩變成了詩翁。 余光中〈鍊石補天六十年〉 ◎特別收錄余光中最初與最新兩首詩的手稿--第一首詩〈沙浮投海〉、2008年的新作〈藕神祠〉。 余光中發表第一首詩時,甫過二十歲,那年是一九四八。他兼冶美學思考、人道關懷與技巧表現的詩藝追求,迄今恰滿六十年。一甲子風雨,從黑髮到霜髮,從向陽到向晚,詩筆未嘗須臾停頓。熔鑄文字於股掌之間,鍛造生命於日精月華,他對詩神的緊跟不捨,也許沒有一位前輩、同輩、後輩足堪比擬。 不僅是詩,詩之外的散文、翻譯、評論各領域,余先生無一不擅,形成他創作內涵與歷史的四個宇宙維度,且上承中國文學傳統,旁探西洋藝術文化,更引領創作風氣與觀念,對現代文學影響既深且遠,遍及兩岸三地。 2008年,適逢余光中教授八十壽辰,政治大學頒贈名譽博士學位並舉辦研討會,表彰其卓越的成就與貢獻。於此際出版跨度余先生創作歲月最長最完整的一部詩作精選集,且由政大台文所所長陳芳明教授選編,余先生親自審校,尤有特殊意義與典範指標──持續不輟的書寫自身,即是詩意的高境。 這本《余光中六十年詩選》由陳芳明教授自余光中先生六十年逐詩生涯千餘首作品中精挑出近百,並收錄尚未出版的新作數首,可概分為三個時期:「台北時期」、「香港時期」、「高雄時期」。以空間座標作為理解余先生個人詩史分期的詩藝追求實有其指標性象徵:他心靈的開闊、念舊、流轉、隨遇而安卻又不輕易從俗的諸般特性,也與他肉身經歷的時代社會脈動起落有致地相互呼應。 余先生自己在一九七二年寫過一篇文章〈大詩人的條件〉,引述英國詩人奧登的見解,計有五條:第一、必須多產,第二、題材廣闊,第三、具創造性,第四、技巧獨特,第五、風格多變。寫這篇文章時他才跨過中年,似乎對自己提出期許。今年八十歲的余光中,已經到達可以嚴謹地自我檢證的階段。如繆思有靈,會不會其實早已備下五個滿足過關條件的榮冠? -
可笑的愛
◎共計有七篇短篇故事。七篇故事各自獨立,卻又巧妙相連;由極單純的人物、故事背景組成,串聯出七個荒謬、可笑、自作自受的以『愛』為主軸的人生景色。 『我知道你一向是個直爽的人,你自己對這一點很驕傲。可是,請你想想這個問題:『為什麼』要說實話?是什麼強迫我們這麼做?為什麼必須把誠實看做是一種美德?假設你遇到一個瘋子,他說他自己是魚,我們每一個人也都是魚。你會和他爭論嗎?你會在他面前脫掉衣服,好讓他看看你沒有魚鱗嗎?你會當他的面對他說你心裡真正想的嗎?你說嘛!』 他的哥哥沈默以對,艾德華繼續說:『要是你對他說實話,把你對他真正的想法告訴,他這意思就是說,你同意和一個瘋子進行嚴肅的對話,你同意你自己也是個瘋子。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正是這個樣子。如果你執意要當一個人的面說實話,這就表示你嚴肅的看待他。嚴肅的看待一件根本不嚴肅的事,意味著自己也要喪失自己的嚴肅我啊,我為了不要嚴肅看待瘋子,不要自己也變成瘋子,就『必須』說謊。』 -
單向街
二○○七年夏天最清新的文字 一條街有多長?走了就無法回頭的,那是什麼街? 直直往前走的單向街,在你,在我的生命之中。一段、二段、三段,這個櫥窗、那個店頭,擦肩而過的行人、日日照面的熟客,終於謝落的牆角之花、斑駁苔蘚……。走著走著,終於瞭解,單向街是身世之街,是生命之街。時間滿溢湧流,過去了的,再不回頭! 任性地把貓一隻一隻往家裡抓,書一落一落往家裡搬,CD一張一張買,電影一部一部收藏,家?像藝文貨源充足的學生宿舍。書像壁癌一般蔓延了整個牆腳也無所謂。貓在衣服上肆意打滾也無所謂。吃泡麵配罐頭也無所謂。生理期不吃四物燉補飲冰水也無所謂。沒有一件像樣的裙子也無所謂。三餐不煮也無所謂。晚歸也無所謂。熬夜遲起也無所謂。地沒有天天掃垃圾沒有天天倒衣服沒有天天洗花沒有天天澆也無所謂。 ★ 最具潛力的七年級文壇新人.人氣部落格「單向街」的第一本書 ★ 駱以軍 ◎ 專文介紹 ★ 陳雪、駱以軍、童偉格、傅月庵 ◎ 感動推薦 【推薦序】/ 駱以軍 讀運詩人的文章,很像小時候讀《西遊記》,每每唐僧師徒又夢境般從凶險劫厄僥倖過關,和那些遙遠國度的國王「交換度牒」,對那時的我而言,「度牒」似乎混淆了年節中元站在母親身後,看她將一疊一疊印了銀箔小方塊或紅圈的黃草紙,或寫滿經咒的薄冥紙,摺疊丟進火盆裏的那些「神鬼靈妖之文」:一種往神秘之地的通行證,一種除了奢侈交給火舌舔蜷你無能力解讀的濃縮故事,一種像《百年孤寂》邦迪亞上校那?????個最後同樣被神秘獵殺的兒子們額頭上的十字徽印:永無法超度的孤寂與流浪,那些「度牒」─或應說出自這個高額頭一雙洞澈人世的古怪女孩之手的這些「不快樂的故事」─以極簡﹝甚至近乎潦草﹞的線條匆匆記下別人可能以一生交換的浩繁鉅冊,《大唐西域記》、《山海經》、《堂吉軻德》……一個文明的覆滅,一座城市的廢墟筆記,一部遷徙者後裔的暗室傷害史,一齣齣如柏格曼〈芬妮與亞歷山大〉、〈哭泣的耳語〉那樣的仲夏夜噩夢……然而我們手中只是一張一張符籙般的「度牒」:一張疊著一張蜿蜒成一架盤旋險峻通往無光所在的天梯: 陰沉乖戾的父親所主導的古怪的「家族旅行」。 密室裏幾個互相傷害的女孩靜置。 像「盲眼刺客」那個將闇夜裏的一朵一朵煙花般明晃?的夢境編織綴補成一幅巨大的故事百納被;像安潔拉‧卡特《馬戲團之夜》裏一群妖異女孩輪流說著又純潔又邪惡的怪胎、處女神、娼妓,各自奇技淫巧的神秘能力;又像巴加斯‧略薩的《酒吧長談》,一千零一夜的拋故事抖包袱,用各人的身世,作為擦亮燃燒這無情世界的火柴棒;或是吉本芭娜娜《白河夜船》裏那個陪睡的靈媒,替人吸收他們各自夢境中的渾沌纏絞在一塊的傷害、絕望、恐懼,與遙遠的渴愛的童夢…… 或是村上春樹《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裏,那圖書館裏喫下城市裏所有人夢境的「獸」的頭骨─最後它們的屍骸被和秋天的枯葉堆在一起焚燒;那些曾被竊佔吞食的「命運交織的夢境」們,又徒然地燒成灰燼,歸還於虛空。作為運詩人她的部落格「單向街」長期的讀者,我有一種「啊,確實無法將一座波赫士或卡爾維諾式的立體迷宮摺疊,壓扁成一平面書的形式」;我們手中的這本看似「散文集」的書裏的各小段文章,原本即是一組龐大的「詞條」或「索引」。它們常在那深夜寂寥的電腦屏幕上,招魂般引來不知原失藏躲於何方的古怪靈魂,臥虎藏龍,他﹝她﹞像盛裝而來參加這些關鍵詞嘉年華的中世紀修道僧,帶著各自珍藏的孤本書、祕聞、流浪旅行之所見,聚首於這條單向街上,嘈嘈休休,旁徵博引,大擺龍門陣,有時是方法論或邏輯的大論戰;有時是故事接龍;有時是讓人歎為觀止的龐雜知識炫學;有時是各自記憶某一條老街某一個古早喫食小攤﹝譬如麵茶、涼粉……﹞的開水壺蒸氣鳴響與難以言喻的氣味。 我曾在運詩人的《單向街》或其他某幾位年輕創作者的部落格目睹過這場以電腦屏幕為各自城邦的文藝復興。一座青年藝術家們心中「原該是這個模樣」的奧麗文學殿堂。他們用蒼老的腔調談文論藝,嚼食四面八方,不斷增長累疊的書本圍城,卻又常洩漏初年輕知識份子的青春潮騷,時或擦槍走彈,論述重武裝在那條街上蜂巢式殲滅火網亂射;時又七嘴八舌,像小學生﹝小丸子?﹞討論卡通公仔型號那樣虛榮狂歡地互補書單、電影、發燒碟、記憶街景……關鍵字串。我總感覺其中有一種類似愛特伍《末世男女》那種科幻滅絕神話一般的,文明在荒原中從圖書館廢墟灰燼中重頭撿拾綴補,重建心靈史的火神廟孤兒的悲壯。 運詩人的泛愛眾讓我想起年輕時的天文天心,但她確實在書寫的渡船划入各自不同身世、臉孔之人的隱蔽沼澤、曲折荒蕪之境時,又多了一種療癒系的,天使淚滴之類的神秘氣氛。 有點像吉本芭娜娜小說裏那個靈魂純淨優美的「陪睡人」,在深夜的藍色螢幕上,她的一千零一夜故事不是向陽的,常是向陰的: 「而我總是被陰鬱的人事物所吸引。」─〈我的維若妮卡〉 「晶瑩剔透趨近完美,水晶般的R,我不知為什麼有一股衝動要去破壞她,打碎她,陰陰暗暗的劣根性,國中以後,依然存在於她的周圍,那些沒有她美麗沒有她聰慧,不懷好意面目模糊的少女臉上。」─〈我的美麗與哀愁〉 「有時我站在暗處,盯著客廳裡三人的互動,忽忽會覺得,我不在場的時候,才像個家。」─〈我妹妹〉 「過了社交障礙週期後,很自然地,我甩掉了艾勒芬。 這麼多年以後,我總記得,有一次和艾勒芬去上游泳課,結束後,我們排隊沖洗。她排在我前面,先進去了,不久,一股暖暖的熱流傳過來,淹漫過我的腳踝,沒有熱水,那是艾勒芬的體溫。」─〈艾勒芬〉 底層的珍珠。微物之神。不快樂的故事。作為運詩人「單向街」這個部落格眾多讀者之一的我﹝慚愧的是,我始終是個潛水者﹞,總在孤獨靜夜讀著她這一則一則像隱沒陰影裏之苔蘚絨毛的短故事,娓娓道來,無喜無悲,我的內心總充滿一種巨大的悲慟:這是什麼?怎麼可能在一如此年輕的生命上插滿了這麼多不可思議的玻璃碎片?有點近似當初讀到童偉格《無傷時代》的轟然迷惘。長他們十歲的我們這一輩,在一個遲到的現代主義未來廢墟之城的無景深表演區,用「AI人工智慧」、「銀翼殺手」、「蒼蠅王」這類橡皮靈魂合成人裝配線機器人之自我隱喻來構築和這個龐大但「存在處境已徹底隱蔽」之世界的關係,我們擴大並繁殖自己手中握著那一點小小的傷害來編織那些密室裏的,「內向世代」﹝黃錦樹語﹞的故事,神﹝應該說是蒼蠅吧﹞的複眼、法國新小說的完全客物化,身體的尤里西斯流浪,穿孔變貌與吸毒,或如德希達所謂「形上的永遠漂泊與替代」……,但是這些三十歲上下的年輕說故事人,正在一塊一塊拔下插在他們靈魂上的玻璃,安靜地﹝沒有文學論戰,沒有文壇大哥的喜惡提拔或打壓,甚至沒有發展的舞台,面對的是一片純文學出版之荒原﹞砌造他們的「單向街」,他們的「無傷時代」。 他們正用一種溫柔害羞的形式,如〈霧中風景〉裏那對固執的姊弟,僅憑一張風景幻燈片,便長途跋涉去找尋那個失落的父親,和這個傷害他們的世界和解哪。 不能免俗地,我也提一下班雅明那本同名書《單向街》,如同王德威先生與黃錦樹先生最早在論及朱天心「漫遊者」形象時,引用班雅明在〈新天使〉中提到的克利的那幅畫:一連串事件與災難,壞毀的廢墟與堆置的屍體,天使張大嘴,目光凝重,雙翼撐開,想補綴這成為碎片的一切,但天堂的風暴吹來,把它背對著吹向他所痛恨的未來。那個風暴即是所謂之「進步」。班雅明對於資本主義現代精神、法西斯,對現代藝術經驗之匱乏……種種嚴厲且憂鬱之批判,他對於古典昔時優美教養之懷舊與戀物,他的「撿破爛者」詩意的形象……種種都在《單向街》這本小書裏,以非論述而近乎一條「不存在的街」的地圖誌札記形式,殘片地留下他的冥想與隨感。那些小章節之標題本身就是一條時光之街上的建築或地景:〈加油站〉、〈早點鋪〉、〈擺滿豪華家具的十房住宅〉、〈墨西哥大使館〉、〈建築工地〉、〈時髦服飾用品〉、〈古董店〉、〈失物招領處〉、〈面具存放間〉、〈站著喝啤酒的小酒館〉、〈餐廳〉﹝啊他在這個夢裏夢見自己與衰老的歌德一道用餐,並在要扶他起身時,觸摸到老人的肘部而激動哭泣起來﹞…… 這些標的物確定了「單向街」的存在,但密存在它們各自內部的記憶或夢境,卻恰如逆反那條「單向街」悲傷無法挽回通往未來﹝或現代﹞之人文指標,它們「以這種方式迴避夜與晝這兩個世界的斷裂」,像焚燒夢境,像格列佛在孩子收集的郵票上的國家與人民之間旅行。像陶醉在一種「全景幻燈」式的停頓凝視。 〈全景幻燈〉是《單向街》裏的一章,在允晨版的註釋裏,提到全景幻燈「是十九世紀德國人奧古斯特‧弗爾曼發明的可以25人同時觀看幻燈片的環形幻燈屋。它像一個巨大的圓筒……周圍開25對小窗口,窗口裏有一對立體鏡,像望遠鏡的兩個鏡頭。……畫片通過齒輪機械裝置控制,從立體鏡前面經過。……在任何位置都能看到裡面的全部連環畫面,故稱之為全景幻燈。事實上,看全景畫的人和今天看全景電影的人所處的位置正好相反。……第一次世界大戰後,電影興起,全景幻燈便逐漸衰落……」﹝注p-046﹞ 「全景幻燈」或是班雅明「穿過」、「凝視」、「耽於細節」他那個1920年代歐洲文明的方式,異於後來成為百年後人類視覺敘事進化後勢之電影的線性河流,你一次只能專注地凝視一張畫片,因為那風景讓你踟躕停頓許久,所以在轉換至下一張畫片時,它不只是一張風景畫了。你的「灰色的夢境牢牢地黏附在那視覺暫留的寂寞與惘然」,然後下一張畫片,再下一張……如此的全景,揉雜裹脅了觀看者對自己置身之歷史文明時刻的沉思、好奇、噩夢、失落的鄉愁、救贖的童話可能…… 種種種種。 我想這或許也是運詩人這本《單向街》如水晶雪景球俯瞰著她置身的這座城市,這個文明,這和她「不斷累聚的陰影往下望」所纏繞連結的,她和許多她的「街友」們,從暗夜芙渠慢慢編織成一片驚人之故事海洋的祕術。但或許所謂「業餘偵探」,所謂「都市拾荒者」,所謂「全景幻燈」……都是我這輩廢墟悼亡人一廂情願對運詩人這輩創作者,缺乏想像力的遠距式描述。在她這本「詞條之書」裏,你會發現一種奇異的,如日本動畫家今敏的〈千年女優〉、〈夢中女神探〉那樣充滿穿越廢墟荒景,故事文本,夢境,他人之痛苦,古怪知識……各種界面世界多棲式皮膚、鰓肺,以及自由變化以潛泳或飛行的鰭肢與翅翼。她的文字始終帶著一種童女的好奇、悲憫與邪穢不近身的貴氣,如同〈夢中女神探〉的結尾,在夢中之夢由俄羅斯娃娃層層卵覆的夢境核心,原來所有人在夢中被病毒污染加入一種玩具傀儡失智的狂歡恐怖遊行,全因這一切夢中壞毀虛無灰色場景,是一位企業帝國總裁的邪惡夢境,但女主角在那所有人俱被詛咒成故障玩具、倒影與城市廢棄物的獨裁者夢境中,化身成一兩眼無邪的女嬰,她完全不理會那邪惡老人的枯竭卻無處不覆蓋的權力意志,在老人的夢中把老人創造的龐大死灰城市場景,吃進她胖胖的嬰孩肚楠裏。細看運詩人的這些短篇章,會發現她的身分隨著那一切顛倒恐怖、華麗照眼或樓塌樓空的城市實體與幻夢之複雜造境而自由變化:童年受創的不快樂女孩、印尼人、集體宿舍裏的女大學生、養貓人、夜遊神; 人妻、公娼義工、「先秦陰陽五行數術黃老」的論文作者、影展趕集人、追憶逝水年華者、抄書者……這樣的身份換串與變貌,在我這輩的「現代主義型說故事者」,常因長期換檔而出現靈魂似胃液逆流之職業傷害,因為我們常總以宅男或浪女之單一真實身份在作身世交換與故事妄造,一種童話救贖無解為起點的廢墟紀錄片。我們像電影裏那個童夢與野心弄混的造夢老人,腳下站著的「現實」其實僅方寸之地。 一直到我認識了運詩人和她的「老男孩」﹝此君亦為一宇宙無敵怪咖,來日有機會再等運詩人寫他的幻異故事吧﹞,像是遇見了〈艾蜜莉的異想世界〉裏那一對害羞、好奇、傷痕自我修補的男孩女孩台北版。我被他們帶領著,走進假日午后舊巷的「日日春」看公娼阿姨當年接客小屋後巷綠光搖曳的矮牆;到「樂生」看那跡近人去樓空的零餘者莊園;他們帶我去西門町聽紅包場;眼光發亮地告訴我台北哪條老街舊巷裏有一家怪旅社多麼多麼有意思,哪一幢尚未拆掉的無人老公寓可以偷爬進去冒險……而這一切於我仍止於「獵奇」、「窺看」,卻是運詩人低調靜默多年生活其中的城市動線。 無有躁鬱,無有憤怒,如此溫柔,如此哀憫。 寫這篇文章的此刻,我仍尋思著,那看似涓涓細流卻不會枯竭的愛與好奇心是源自怎麼樣的靈魂設計?有一陣子,我陷入憂鬱症近乎無路可出的死蔭之境,有一個深夜,獨自在家附近的馬路徘徊亂走,坐在街邊抽菸,因為沮喪而像個遊民那樣哭泣起來。那時心裏想:「這個世界若無一人在乎我的存在,我便吊死在眼前這棵榕樹上唄。」 那時,一秒不差,像神跡一般,我的手機簡訊響了,是運詩人傳來的,簡單、安靜的問候與祝福。…… 從此便成為朋友了。我猜「單向街」上賃租或遊晃的眾多古怪靈魂們,應也一人有一則這樣超現實的,和運詩人及她的「老男孩」的神秘情緣? 祝福這本新書。 -
沒能準時離站的列車
受傷的牛隻、孱弱的小羊,還有一車車坦克與炸藥,都在列車上。他決定,這次他一定要做點什麼事才行…… 鄰近布拉格的這個小鎮,向來不太惹人注意。鎮上的人,似乎也沒受到戰爭影響,依然安安靜靜過日子。天上掉下來一架戰鬥機,他們可以在五分鐘內把殘骸清空,各自帶回戰利品,然後發揮想像力,把廢鐵變成令人吃驚的生活用品。能夠佔據他們心思的事情,反而是鐵路實習生米洛什的爺爺想要用催眠術抵禦德國坦克那樣的愚蠢行徑,或者像火車調度員胡比奇卡在女發報員身上蓋戳印這類的浪漫誹聞。 實習生米洛什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在重要的那一夜竟然發現自己有嚴重的問題……萬念俱灰之下,他想結束自己的性命,不過老天不從他所願。休養三個月之後他回到工作崗位,他又想起那如唐吉訶德般勇敢的爺爺。所以,當帝國軍列車依舊匆匆穿越車站,他看到上面載滿受傷的牛隻、孱弱的小羊,還有一車車坦克與炸藥,他決定,這次他一定要做點什麼事才行…… 小鎮的人文風光在赫拉巴爾輕靈的筆下躍然紙上,在紛亂動盪的世局下,小小的凡人終究會反應出一套屬於自己的生存方式,其中或許有些無奈,卻是人生最真實的寫照。赫拉巴爾每一篇故事中的主角,平凡無奇地像佈滿斑點、毫不起眼的葡萄串梗子,可是,在這根梗子上串起了一顆顆晶瑩剔透、酸中帶甜的葡萄,就如同環繞主角周圍那一群也許無名無姓卻生鮮活蹦的人們,織就這一讓人讀著發酸,卻同時會笑出眼淚的精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