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
(日)重松清
《青鸟》:日本著名作家重松清残酷呈现!
现代教育制度下的欺凌,校园时有发生的自杀事件。
孩子们不可遏制的心灵危机,谁来制止悲剧的发生!
《青鸟》同名影片由阿部宽、本乡奏多主演!
这个故事也许不能改变什么,但它能给人们一些启发。让我们重新感受到那种深入内心深处的温暖力量!
文摘
“我喜欢校服上衣和裙子上的口袋。”
“初中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喜欢城山中学的哪些方面?讨厌哪些方面?”
——在学生会发给三年级全体学生的调查问卷上,我写下了上面那句话。
调查问卷是无记名的。只需要在“男”或“女”上打个勾就可以交了。
所有学生的回答都印在了这一期的《学生会报>上。虽然字很小,但我觉得我写的那句话还是显得异常醒目。
我们班几个比较机灵的同学,一眼就看出来那句话是我写的。还有几个人故意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窃笑着。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写那句话。要是没写该多好啊。心里明明知道人家一看就能猜到是我写的,可在写的时候,手还是不听指挥。稀里糊涂地把那句话写了上去。
初中三年。一直都是这样。
小学时高度统一的我的心和身体,现在却—分为二了。
我的身体不听心的指挥。自己做的事情,却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所以,我的手总是揣在口袋里。口袋里有一块儿手绢。只要我的手攥住了这块小手绢,情绪就会变得平静下来。而如果手指不小心离开了手绢,我就会觉得自己的心也离开了身体。
我喜欢校服上的口袋。这是我的真心话。真的。如果没有口袋的话,我想,我一定无法坚持到初中毕业这一天。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放在自己座位上的那份《学生会报》,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我一下。
还没等我把头抬起来,真澄美已经坐在了我对面的空位上。她指着《学生会报》说:“口袋,写得不错嘛。”
我又把头垂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却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手自然地伸进裙子的口袋里,紧紧攥住了小手绢。真澄美看出了我的不安,噗哧笑了出来。
“其实。口袋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呢!就算是哆啦A梦,如果没有口袋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肥猫而已。”
真澄美的话特别多。说起话来像开机关枪,说起笑话来,也只能把自己逗笑,就溆对着墙壁打网球一样——我一直这么想。可是,我只是想,却不说出来。难道有口袋的就是哆啦A梦!?真滑稽!要是我这么抢白她一句,她一定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吧。说不定还会夸我说话很幽默呢。我喜欢看她笑,更希望她能夸我。可是,我仍然沉默着。
并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因为我无法说话。我想发出声音,可是,我的嘴巴却不会动。就算嘴巴动了,声带也不会动。就算声带动了,我还是说不出话。
我紧紧攥住了口袋里的小手绢。
“你知道哪句是我写的吗?我告诉你吧。在这儿。这旬。”真澄美指着《学生会报》其中一段说。
“我讨厌大家装成乖乖仔的样子。”
“很尖锐吧?”
嗯,也许吧。
“其实我觉得挺意外的,本来以为大家都会跟我写的答案差不多,可结果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写。”
这不正说明了大家都在“装乖乖仔”吗?
“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还有两个星期就毕业了。”
我要是跟真澄美写差不多内容的答案就好了…… 由始至终,都是真澄美一个人在说话。无法开口说话的我,把自己想说的话,都通过手指和手心,渗进口袋里的那块小手绢里了。
“哎呀,差点儿忘跟你说了。村内老师让你到办公室去一趟。”
村内老师是第二学期来我们学校的,现在给我们教国语课。因为我们原来的班主任细野老师请了产假,他就接了我们这个班。
找我什么事?
真澄美看见我惊讶的表情,就接着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他说有话要跟你谈。”
要跟我谈什么?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真澄美虽然能看懂我的表情,却无法将我们的谈话进行下去。
没办法,只好去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真澄美转达完老师的话,也离开了我,加入到另外一群正在看漫画的女孩子当中去了。
我一个人走出教室,差点儿撞上迎面跑来的黑田君。我急忙停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黑田君稍稍举了一下手,跟我道了个歉,跑开了。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什么对不起啊!
在走廊上跑来跑去,让别人怎么走路啊!
小心摔跤!
我也不好,没看见有人跑过来。
在我的脑子里,一时间浮现出好多话。可是,这些话都被小手绢悄无声息地吸了进去。被黑田君差点儿撞到时来不及发出的惊叫,和黑田君目光交汇时瞬间的心动,还有现在从心底里发出的对黑田君的呼唤,都悄无声息地渗进小手绢里了。
回过头去,已经看不到黑田君的身影。也许他进了教室吧。
我继续低着头。沿着走廊往前走。
难道有口袋的就是哆啦A梦!?——
回想起刚才的那句话,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幸亏没说。对于我这些索然无味的话,小手绢既不会看不起我,也不会生我的气,更不会嘲笑我。小手绢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听众。
我喜欢黑田君。
小手绢默默听着这句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的话。三年来,—直都默默地听着。
不,准确地说,他并不是这么说的。
你、你的。
日、日记。
我、看、看了。
村内老师说话本来就不流利,一紧张就更结巴了。
特别是碰到以“ka”行的假名和“ta”行的假名开头的音节。还有以浊音开头的假名,更是一塌糊涂。所以,对那些姓以“ta"行假名开头的学生,他就只叫名字。而对那些名字以“ta”行假名开头的学生,他就只叫姓。可我的名字—千叶知子(tiba tomoko)无论姓还是名,都是以“ta”开头的,所以,无论是姓还是名,他都叫不好。
我仍然低着头,不作声。不出所料,果然是日记的事情。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理解老师的难处,无论谁碰上这种事,都会为难的。可是。最为难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们每个星期要交一次日记给班主任。而今天早上,正好轮到我们这组。
昨天的日记,我只写了一句话。
“毕业典礼那天,我要请假。” 老师一定是在早上没课的时候,或者午休的时候看了我的日记,所以才急急忙忙把我叫来的。
“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我注意到老师今天结巴得特别厉害。你、你爸……爸爸,妈、妈……妈妈……也许是因为他太吃惊了吧。
我悄悄地把小手绢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来,压在屁股下面,紧紧地攘在手里。
我也是追不得已啊。毕业典礼上,每个被叫到名字的毕业生都要答“到”,而且每个毕业生都要说—句“回忆初中生活”的台词,我力司疆叻不爹峨研疆叻不到……
真应该把这些都写在日记里。
当然,就算我没写得那么详细,老师也应该心里有数吧。只见他皱着眉,低声嘀咕着什么。不过却并没有说“不许请假”。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