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传统(4)
吕胜中
代序
这些文章大都是十几年以前写的,拉拉杂杂发表在各种杂志上,也有的曾收入1996年出版的文集《觅魂记》。有一天我拿出这些文字来读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十几年前采风考察的乡村。记忆中的乡村,天空比现在更纯洁,大地比现在更干净,人比现在更朴素,而我自己也的确比现在更年轻。
一双年轻无知的眼睛,能从纯洁、干净、朴素的背景中看出些什么来呢?肯定是多浅显、少深刻。
从第一次采风起,我不断地到乡村生活,并没想到“再见”的词语,一度梦想着传统会与我相伴。十几年过去,翻看采风的笔记和照片,又读这些文字,我猛然意识到:我去乡村的每一次都是“再见”,我离开的每一次也都是“再见”,与我相伴的,其实是现代民众匆匆忙忙“奔小康”的脚步。
啊啊,我悔恨当时自己看的每一眼不够真切,听的每一句不够细微。从这些旧文中,我企图读出更多当时的情景。
时至今日,传统民间与乡土文化成为时尚,更多的年轻人渴求对它进一步地了解。但是,今日中国乡村已经由我采风时渗透传统的土地向着“现代化”的场地迁徙了十几年,昔日的泥土围城不是人去楼空,就已改成了繁华的旅游景点……于是,我宁愿露出我的浅显,也让今天的人们多感受一些乡土中国的传统景观。
我最初把民间艺术的传承人称为“艺术的母亲”,是把她们当成自己的母亲——母亲哺育儿女成长,而我的艺术正是在民间艺术的滋养下渐渐成熟。
我的母亲姜永贞是个乡间巧手,但她活着的时候,我并没有从她那里接受民间艺术滋养的主动。因此,艺术上更多的营养补充,来自于更多“艺术的母亲”,我曾和这些母亲们亲密相处,但如今她们大多已经离开人世,她们是:
王兰畔、张林召、曹佃祥:祁秀梅:段月英、库淑兰……我会永远记住她们的名字,我会在心中为她们设置永远的祭坛。
其实,这些艺术的母亲并不属于我自己,她们是传统民间文化最后的传承人,她们代表着传统乡土中国把积淀千百年的文化遗产交给了现代。
现代,你该动情了吧?还不快对她们说一声:母亲,你放心。然后把这份遗产轻轻地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