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刀叉的季节
孙孟晋
摇滚的幽灵: 孙孟晋诗歌
河西
在上海,孙孟晋是一个特异的存在。他像一个幽灵在各种媒体之间游走,身份介于电视台编导、杂志编辑、乐评人、前卫演出策划和摇滚教父之间。到处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但这身影又是幻影般的:是摇滚演出前的暖场嘉宾和幕后指使者,匆匆消逝在诗歌朗诵会现场的过客,《蓝调之夜》节目中那只看不见的撰稿之手。作为一名已颇具诗名的诗人,他的诗作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更多的时候,它们在他的电台节目、在灯光晦暗的朗诵会、在迷宫般的网络和印数寥寥的民间出版物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却与更多的大众无缘。直到这部近乎难产的诗集摆在我们的面前,他才似乎终于能够在自己长长的身份序列上,又加上这么一个多少有些沉重的尾巴。
正如本雅明所抱怨的,印刷字已经如蝗虫般泛滥成灾了;与那些以著作等身相标榜的小说家不同,一位诗人却是文字的敌人,他们常常以剔除代替收集,以惜墨如金之术抵制着文字的自我繁殖;他们似乎对文字间空白之处的留心要比文字本身来得更为在意。孙孟晋这么多年带给我们的,也只是一本112页的小册子。如果算起字数,那就更是屈指可数了。但它对一位读者所造成的阅读障碍却要远远超过一部海岩式的长篇小说。的确,这是一位超现实主义的忠实信徒,进入他的笔下的人与物都被一面超现实之镜所扭曲了。那是梦境中开出的花朵,以梦为马的骑手在文字的高原上纵马驰骋,毫不畏惧于公共的流言和传统的习俗。狂喜与深入骨髓的痛苦、宁静中的悲哀和喧嚣中的沉闷共同构成了孙孟晋诗歌的特质,交织成他音乐理想之外的另一种变奏。或许是孤军奋战的缘故,孙孟晋感受着这世态所给予他的种种不如意,笼罩在他身上的死亡的阴影、漆黑的冬天、令他备感绝望的情欲幻化成如梦幻般闪亮而又动人的诗句:“熄了灯回到从前/回到一个照亮鲜血的日子”(《非戏》)、“是涌向我还是靠近我/绝望那样抒情眺望着希望”(《纪念》)。
在现场聆听过孙孟晋朗诵的人都会被他富有感染力的“吼叫”式宣叙调所打动,这使他的诗歌又具有了摇滚乐的某些特征。一种没有音乐伴奏的诗歌仍然充满了音乐般律动的节奏,我在他的诗歌中听到了崔健、听到了木马和左小诅咒,也听到了Nirvana和像石头一样坚硬的Bob Dylan。在这个音乐人日益被同化,越来越成为都市中的幸运儿的时刻,孙孟晋的诗歌是不是更为纯粹?是不是更具有了动人心魄的魅力,也许还要等待时间如潮汐般的冲刷和考验,但他“金属里的歌唱”仍将飘荡在城市的上空,如一颗星星在暗中闪烁。
在年前一篇评述上海诗人的文章中,我称赞他是像Jim Morrison似的的诗人歌手,但愿他的诗歌不要像Jim Morrison那样成为一种谶言,因为他沉溺于死亡的意象让我感到不安。
那最美的一句是:“看我深夜的自杀像一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