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神学
[德] 施皮茨莱 编
书摘
因为他或者她意识到自己已被引导到一个具体的人身上,所以没有人感到自己远离上帝。相反,人之爱的经验就像一条直接通向上帝的跳板或者道路。对具体的你的渴望与对上帝的渴望融为一体,这在他们的书信中时时有所表露。这不难理解,因为事实上这是“肉身化”了的爱。于是,实现爱的具体形式便成为追随基督的一种形式。所以对具体的你之爱一变而成为基督成人这过程的继续,基督是作为圣父之爱的标志而成为人的,这并非为了通过爱去解救“人类”,而是为了去解救每一个个别的具体的人。上帝爱我们并非将我们当成普遍的人类的一部分,而是因为我们是位格,因为我们是具有具体和独特品格的个体。
当读者打开阿贝拉尔(Abaelard)与海萝丽丝(Helo-ise)的往来书信时,犹如被引入一幕无比美丽、无比丰富的戏剧,会看到一座空荡荡的舞台随着演员的出场而渐渐活跃起来。这些书信是伟大的爱情与友谊之独一无二的人性见证。海萝丽丝是一位——人们曾完全正确地评说——伟大的献身于爱的女性,她在某种程度上以自己的实践证明了纯洁的爱的本质就是如此,而且只能如此。阿贝拉尔写给海萝丽丝的信证明,他是一位致力实现基督之爱的崇高理想不知疲倦的斗土。他为此将他的整个生命孤注一掷,这一生命没有海萝丽丝是不可想象的。他使海萝丽丝也卷进了他那急风暴雨般的生活所掀起的大大小小的波涛之中。
在《旧约》和《新约》中,你会发现,死者复活之伟大奇迹仅有利于或者至少有利于女人,要么是为了女人,要么是在女人身上完成的。《旧约》向我们讲述了两个应母亲的请求令死者复活的故事,这便是以利亚及其门徒以利沙创造的奇迹。福音书只有三个有关主耶稣基督令死者复活的奇迹:这三个奇迹都是有利于妇女。事件本身就证实了上面援引保罗的话:“妇女通过复活重新得到死去的人。”在伯利恒城门耶稣唤醒了寡妇的儿子,因为寡妇的悲痛使耶稣无比感动,他将儿子还给了母亲。耶稣还接受了拉撒路的姐妹玛丽亚和马大的请求,使他的好朋友拉撒路复活。甚至一位会堂主管也请求耶稣,耶稣便给他的小女儿以同样的恩宠。这就证实了:“妇女通过复活重获她们死去的人。”因为睚鲁的小女儿在死亡之夜——犹如那些重新得到家庭成员的身体的人那样——立刻重新得到她自己的身体。然而所有这些生命复活都是应
少数人的请求发生的。
时代将使我的神父失去一些他所具有而我自己认为颇为神圣的坦诚性格;然而,正如魔鬼不愿人人都成为圣者那样,那些邪恶和狡猾的人(如我本人)也善于避免使你成为话柄的机会。我自己出于种种原因,虽然允许自己小心呵护我与你的交往,但并非所有的修女都能如此,正如并非所有的神父都具有我的神父那样的坦诚一样。即使上帝将这种宝贵性格赐予他们,你也不要认为他们会持有相同的意见。我告诉你,我真正担心的是那些人对你可能造成伤害,他们比魔鬼还要凶恶。姊妹也许会认为,她们可以做我曾做过的一切,她们这么认为是有道理的……
事实上,自从女儿将自己托付给我以来,我的行为极为谨慎。因为我必须考虑到,魔鬼可能会通过我去诱惑她们,因为我也不过是个罪人而已。感谢上帝,尽管我相信在我身上找不出什么严重过失,因为上帝无时不在地庇护我。但是,我要承认,我还得在女儿面前努力掩饰我那些不完美的地方(这类不完美之处很多,想必女儿早已有所察觉)。
属于这方面的还有我对我的保罗的爱和担心。我不得不常常提醒他,他对修会意味着什么,虽然我并不愿用这些批评来干扰他。
西笃会(拉丁文为Cistercium,意为“新修道院”,由此而产生“西笃会士”这个词)与1098年开始的本笃会的改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一小群修士在香槟隐修院(Chaim-pagne)院长罗伯特(Robert)率领下与一直主宰着克吕尼(Cluny)本笃会的修院生活方式决裂,重新回到圣本笃的原始规章,开始新的生活。
贝恩哈德体质孱弱——他患贫血病和胃病。尽管如此,西笃隐修院第三任院长哈丁(S.Harding,1060—1134)在他于修会任职三年后,即1115年,仍然派他带领12名修土去香槟地区创建克莱尔沃隐修院。贝恩哈德由此出发进行布道活动,很快便远近闻名,以致该隐修院的名字与他个人不可分割。他那博人好感而光彩照人的风度使他的活动更加有成效,克莱尔沃的修士数目急速上升,并以这里为中心建立了许多分支隐修院。贝恩哈德个人就建立了64所。这些隐修院推行的基本路线介乎独处的欲望与通过完成各种使命而不断提高的要求之间。
贝恩哈德生性聪敏,这种品格容易接受神秘思想,但同时也具有领导才能。这些性格的特征在他那些当时看来十分频繁的通信中都有所表露。他是一位激进的斗土,为了宣扬西笃会士的理想、反对克吕尼的僧侣,他义无反顾地投入斗争。因此他于1129年应圣蒂耶里的威廉(Wilhelm von St.Thierry,约1080—1148)的请求,撰写了《护教学》一书。这大大提高了他在许多修会中的声望。 他经历了1130年至1145年间旷日持久的教会政治斗争。在此期间,教皇、主教、隐修院院长以及神学家有些视他为敌人,有些视他为朋友。
在他的所有著作和论辩文章中无不显示出一位非凡人物的独有魅力:充满对上帝之爱的激情,宽厚而又激进,脆弱而又坚强,积极主动而又善于沉思,先天的神秘主义倾向,无私因而往往不妥协,广交朋友而又对敌人毫不留情。他努力捍卫言论自由,力图在自己一生中实现他在布道和著作中所宣扬的东西。贝恩哈德的神学理论和宗教思想集中表现在他大量的布道词、论文和对《圣经》各个篇章的阐释之中。
贝恩哈德对整个发端于西笃的修院运动的发展有着巨大影响。这一运动最明显的特点是文法与文献、哲学与文学、神学与艺术、思辨与冥想之间的紧密联系。所有这一切都来自贝恩哈德对《圣经》的深刻理解。这无疑是神学家兼作家的这位克莱尔沃的贝恩哈德给人印象最深的性格特征。他的86篇《雅歌诠释》即对《雅歌》三章1节之前各章节的诠释,是灵修神学的杰作,同时又是理解12世纪隐修院神学的钥匙。这是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之作。他以基督和灵魂来解释爱着的男人与被爱的女人的关系。这表明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传统的辩论规则,寻求一种不平常的诠释途径。他的文风带有论战气味,但同时又显示出他高度的机敏和诗人天赋。
上帝之道成了肉身而达到人的得救这一论题,贯穿他的神学思想。这一论题的展开成为教理与过时的信仰、神学思想与神秘主义反思的结合。这一杰出的神学论述在后来影响了整个西笃会的唯灵论。所以,西笃会的改革正是由于贝恩哈德的努力才获得其内容上的和神学理论上的形式的。
正如下列选文所表现的那样,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和爱在西笃会的神学理论中占有很高的地位。神学所缺乏的是思辨上有机性的品格;于是,一个新概念受到人们的关注:Experi-entia,即上帝与人相遇的个人经验。在西笃会土的文章中,我们可以感受到11和12世纪那种宗教精神的亢奋状态,它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在个人之爱的情感张力场内重新经验着人与上帝的关系。
西笃会的修士钟情于爱(amor)。对他们而言,一切精神性认识都与爱有密切联系,爱就是一条接近上帝、接近人的途径。他们认为,爱是一团无焰的火,它不断地燃烧起来,成为雅歌形式的新婚之爱,并诱使人完全将自己奉献给上帝。
在爱者及其以完美的爱爱着的人所喜欢的一切财富中,爱所爱的是共同拥有,它乐于共同拥有而不愿独自占有能够使两人欢乐的东西。但对于两人所不喜欢的东西,爱自身也宁可放弃,它不想拥有朋友不喜欢因而也不愿拥有的东西。
在证明可爱性时,爱关注的始终是激起它所爱的人产生爱,这样他才不至只是单方面地接受爱。如上所说,爱所爱的就是被爱。对于爱者而言,只要它没有感觉到爱中的共同性,它便不会仅仅满足于去爱某种共同的东西。
如果爱要将它所拥有的东西变成共同的占有物,那么,这东西首先就是爱本身。爱总是对他人怀有好感,它厌恶孤独。可以说,爱沉迷于对共同拥有物之爱,所以它不由自主地慷慨赠予,以便达到爱的共体。
那种将其所拥有者保留下来,为自己所用而不愿将之变成共同占有物的爱,会是怎样一种爱呢?反之,如果爱者自身不被人爱,而只是爱人,那么这爱者会得到怎样一种慰藉呢?“孤独者多么可怜!”(传4:10)孤独的爱将自己钉上了十字架,它在某种程度上是仇恨自己,因为它根本不愿孤独而是想互为伙伴。它不可能被剥夺它的爱的冲动以及它的本性,因此它也不可能不爱共同拥有它的财富,不可能不爱爱本身的共同性。
所以,与我们心中的爱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者有两个东西:对共同拥有的爱与爱的共同性。二者缺一爱就算不上是幸福的爱。
爱在共同拥有中寻求善,在爱的共同性中所要寻求的不是别的,而是幸福。如果存在着某种人共同爱着而又缺少爱的共同性的东西,那么,这爱便缺少它自己想拥有的东西。反之,如果人共同爱着而又缺少人想要共同爱的东西,那么,这爱便缺少它自己不愿失去的东西。
这便是属于我们、存在我们心中、在我们中间的爱。怀有这种爱,我们还不算完全幸福。但是,只要我们共同占有能够使一切人完全得到满足的最高财富,只要一种共同的相互之爱将我们联结起来,只要借助这种爱达到不存在无共同性之物的境界,那么,我们将来会是非常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