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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
《无知》是被法国读书界称为“遗忘三部曲”的最后一本(前两本分别是《缓慢》和《身份》)。米兰·昆德拉早期作品的主题往往离不开政治和性这两个主题,但在后期,他的作品中关于政治的题材渐渐淡化而哲思的倾向更为明显。《无知》述说流亡西方的捷克人回乡寻根,却在现实巨大的落差中经历迷惘、失望及寻找自我的过程。 人们不断地批评那些歪曲、重写、伪造自己的过去,或是扩大某一事件的重要性而不提另一事件的人;这样的批评是公正的(它们不可能不公正),但如果在此之前不做一项更基本的批评,也就是对人的记忆本身的批评,它们就是具备重要性,因为人的记忆,可怜的记忆,真的能做些什么呢?它只能留住过去可怜的一小部分,没人知道为什么留住的恰恰是这一部分,而不是另一部分,这一选择,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在神秘地进行,超越我们的意志和我们的兴趣。我们将无法理解人的生命,如果我们竭力排除下面这一最为明显的道理:事实存在时的原来模样已不复存在;它的还原是不可能的。 -
身份
十六七岁的时候,她特别喜欢一个隐喻;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听来的,还是从哪里读到的?没有关系。她想成为一种玫瑰香,一种四处扩散的香味,四处去征服。她希望就这样穿透所有男人,并通过男人,去拥抱整个世界。玫瑰四处扩散的香味:那是对艳遇的隐喻。这个隐喻在她即将成人之际开放,就像是对温柔地与男人混杂相处的浪漫许诺,对穿越所有男人之旅的邀请。可是,她天生又并非是一个常换情人的女人,这个朦胧的、抒情的梦,很快就在她宁静而幸福的婚姻中沉睡过去。 -
好笑的爱
谁都笑不出来 “再给我倒一杯斯利沃维什。”克拉拉冲我说,我也不反对。我们为开酒瓶找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借口,不过,理由十足:我有一篇很长的论文发在一本艺术史杂志上,那天,我刚刚收到了相当丰厚的一笔稿费。 要说呢,我的论文实在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得以发表的。我早先写的东西招来了不少争议和批评。所以,老派而又审慎的《造型艺术思维》杂志回绝了这篇文章,我只得把它转投给另一家对手杂志。尽管它的名气实在不太大,但它的编辑比较年轻,顾忌也比较少。 邮递员把汇款单送到学校,还捎带来一封信。一封无关紧要的信,上午,我由于陶醉于新赢得的声誉,只是匆匆地浏览了一遍。但是,等到回家后,夜深人静之际,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为了逗乐子,我从写字台上拿起那封信,冲克拉拉念道: “亲爱的同志――假如您允许的话,我愿使用这样的称呼――亲爱的同行――敬请您原谅一个您素昧平生的人冒昧地给您写信。我找您不为别的,只求您能读一读随信奉上的拙文。我并不认识您,但我很尊敬您,因为您在我眼中并非平凡之人,您的观点,您的推理,您的结论,始终以令人惊奇的方式,证实我本人研究的结果……”接着,就是对我名誉的一番盛情赞美,临了还有一个要求:请我无论如何也要为他的文章写一份阅读报告,推荐给《造型艺术思维》杂志,半年来那家杂志始终拒绝他的文章,并把它贬了一通。他们对他说,我的意见将是决定性的,于是,我从此就成了他惟一的希望,成了他在漆黑的深夜中惟一的一道微光。 我和克拉拉,我们就这一位扎图莱茨基先生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这个崇高的姓氏刺激了我们;当然,我们的玩笑都是真诚的,因为他写给我的赞美辞令我慷慨大方,尤其当我手中还握着一瓶美味的斯利沃维什酒时。…… -
慢
速度是出神的形式,这是技术革命送给人的礼物。跑步的人跟摩托车手相反,身上总有自己存在,总是不得不想到脚上水泡和喘气;当他跑步时,他感到自己的体重、年纪,就比任何时候都意识到自身与岁月。当人把速度性能托付给一台机器时,一切都变了:从这时候起,身体已置之度外,交给了一种无形的、非物质化的速度,纯粹的速度,实实在在的速度,令人出神的速度。 慢的乐趣怎么失传了呢?啊,古时候闲荡的人到哪儿去啦?民歌小调中的游手好闲的英雄,这些漫游各地磨坊,在露天过夜的流浪汉,都到哪儿去啦?他们随着乡间小道、草原、林间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吗?捷克有一句谚语用来比喻他们甜蜜的悠闲生活:他们凝望仁慈上帝的窗户。凝望仁慈上帝窗户的人是不会厌倦的;他幸福。在我们的世界里,悠闲蜕化成无所事事,这则是另一码事了。无所事事的人是失落的人,他厌倦,永远在寻找他所缺少的行动。 这是米兰·昆德拉移民法国后,用法文所写的第一部小说。相较于《生命之中不能承受之轻》和《不朽》所探讨的沉重话题,《慢》的主题看上去令人惊奇:显然是昆德拉所有作品当中,主题最为轻松的小说。作者自己曾说:“作品没有任何一个严肃的词。”作者通过旅途中的驾驶事件,论及了速度、时间以及记忆、历史、遗忘等主題;以城堡为场景,穿插了美丽的爱情故事,并交织着当代与18世纪两个时空…… -
笑忘录
《笑忘录》1979年在法国出版,获法国文学奖项“梅第奇大奖”。这是一部关于笑与忘、关于布拉格、关于布拉格、也关于天使们的小说。作品以1968年苏联军队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为时代背景,描写了捷克不同阶层知识分子的多舛命运。书中不同的章节一个接着一个,如同旅行的几个不同阶段,朝向某个主旋律的内在,朝向某种独一无二情境的内在,而旅行的意涵已迷失在广袤无垠的内在世界,欲辩却已忘言。作者在故事叙述当中,探讨了人生中间记忆和遗忘的哲学关系;记忆,人们希望保持或者忘却的内容,如同附带欢娱和讽刺的笑一样,是交相辉映的永恒主题。是米兰·昆德拉奠定大师地位的关键代表作。 在这部批评界奉为具有超现实主义风格的现代派小说杰作中,昆德拉试图打通小说、哲学和政治议论以及自传之间的隔膜关系,籍以用罕见的政治正确的角度,探讨人生、音乐、性、哲学、文学和政治等重大话题,用笔诙谐独到,常常使阅读者在沉重的阅读中邂逅绝妙的幽默趣事,以致忍俊不禁。 小说在法国出版后引起西方舆论界高度关注,获得当年法国最佳外国文学奖。但是,它也给作者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难——当时的捷克政府以此书在法国的非法出版为由,剥夺了昆德拉德捷克国籍。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成就了昆德拉,使其成为国际驰名的小说家。 -
玩笑
“我也同样清楚,一旦越过那条界线,我就不再晚了,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不知什么样的人。这种可怕的变化使我担战心惊,所以我一直在强烈的失落感中拼命寻求爱情。这种爱情,应该让我能继续生活在往昔与今日一致的爱情憧憬、爱情理想之中,因为我不愿意把我的生活从中间分割,我要它自始至终贯穿如一。 个人历史除了它本身的发生之外,也还告示什么吗?尽管我抱着怀疑,但我仍然残留着一丝非理性的迷信,例如坚信落在我身上的一切事件总有它的含义,它表明某个东西;还有生活通过它本身的历史,在向我们说话,给我们渐次揭示某个秘密,它就像一幅字谜画让你去猜,我们所经历过的各种历史同时组成一部生活的神话,而这一部神话中就藏着解开奥秘和真理的钥匙。这是幻觉吗?可是甚至是真实可信的,但我无法抑制想要持续不断地解开我自己生活之谜的愿望。” ---摘自本书 -------------------------------- 作者介绍:米兰·昆德拉(1929~ ) 捷克小说家,生于捷克布尔诺市。父亲为钢琴家、音乐艺术学院的教授。生长于一个小国在他看来实在是一种优势,因为身处小国,“要么做一个可怜的、眼光狭窄的人”,要么成为一个广闻博识的“世界性的人”。童年时代,他便学过作曲,受过良好的音乐熏陶和教育。少年时代,开始广泛阅读世界文艺名著。青年时代,写过诗和剧本,画过画,搞过音乐并从事过电影教学。总之,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曾在艺术领域里四处摸索,试图找到我的方向。”50年代初,他作为诗人登上文坛,出版过《人,一 座广阔的花园》(1953)、《独白》(1957)以及《最后一个五月》等诗集。但诗歌创作显然不是他的长远追求。最后,当他在30岁左右写出第一个短篇小说后,他确信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此走上了小说创作之路。 1967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在捷克出版,获得巨大成功,连出三版,印数惊人,每次都在几天内售罄。作者在捷克当代文坛上的重要地位从此确定。但好景不长。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后,《玩笑》被列为禁书。昆德拉失去了在电影学院的职务。他的文学创作难以进行。在此情形下,他携妻子于1975年离开捷克,来到法国。 移居法国后,他很快便成为法国读者最喜爱的外国作家之一。他的绝大多数作品,如《笑忘录》(1978)、《不能承受的存在之轻》(1984)、《不朽》(1990)等等都是首先在法国走红,然后才引起世界文坛的瞩目。他曾多次获得国际文学奖,并多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 除小说外,昆德拉还出版过三本论述小说艺术的文集,其中《小说的艺术》(1986)以及《被叛卖的遗嘱》(1993)在世界各地流传甚广。 昆德拉善于以反讽手法,用幽默的语调描绘人类境况。他的作品表面轻松,实质沉重;表面随意,实质精致;表面通俗,实质深邃而又机智,充满了人生智慧。正因如此,在世界许多国家,一次又一次地掀起了“昆德拉热”。 昆德拉原先一直用捷克语进行创作。但近年来,他开始尝试用法语写作,已出版了《缓慢》(1995)和《身份》(1997)两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