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记 01_至于李彤的模样儿我却觉得慧芬过分低估了些。李彤不仅自以为漂亮，她着实美得惊人。像一轮骤从海里跳出来的太阳，周身一道道的光芒都是扎得人眼睛发疼的。 02_那天在招待会上，只见到李彤一个人的身影穿来插去，她那一身的红叶子全在熊熊的燃烧着一般，十分的惹目。我那些单身的男朋友好像遭那些火头扫中了似的，都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03_顷刻间，我感到我非常能够体会慧芬那股深沉而空洞的悲哀，我觉得慧芬那份悲哀是无法用话语慰藉的，这一刻她所需要的是孤独与尊重。我掉过头去，不再去看她，将车子加足了马力，在Times S...

戴着太阳眼镜在Times Square的人潮中，让人家推着走的时候，抬起头看见那些摩天大楼，一排排在往后退，我觉得自己只有一丁点儿那么大了。淹没在这个成千上万人的大城中，我觉得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一种独来独往，无人理会的自由。

看上去是在写“纽约客“，其实倒是在写中国人——此时的”纽约客“只在”纽约的过客“或”纽约的客人“的意义上才能成立。

纽约是一个道道地地的移民大都会，全世界各色人等都汇聚于此，羼杂在这个人种大熔炉内，很容易便消失了自我，因为纽约是一个无限大、无限深，是一个太上无情的大千世界，个人的悲欢离合，飘浮其中，如沧海一栗，翻转便被淹没了。

虽然此刻我的肉身在受着各种苦刑，有时疼痛起来，冷汗涔涔，需要注射吗啡止痛，但我并不感到慌乱，心灵上反而进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宁。在我生命最后的一刻，那曾经一辈子啮噬着我紧紧不放的孤独感，突然消逝。韶华，我不再感到寂寞，这就是我此刻的心境。

“我和你表伯妈，两人在一起，也有四十五年了，从来也没有分开过。她为了我的政治问题，很吃了一些苦头，我们两人——也可以算是患难夫妻了。这次到美国，本来她也申请了的，上面公文旅行，半年才批准，她等不及，前两个月，病故了——这次我出来（去美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头，我实在放下不下——我把她的骨灰放在箱子里，也一起带了出来——日后在这里，再慢慢替她找个安息的地方吧——”

两个老人，对坐着，欷歔了一番，沉默起来。我感到空气好像突然凝固，呼吸都有点困难似的。虽然究竟在我身体里滚烫地流动着，我却感到一阵飕颼的寒意，汗毛都竖了起来。

“吕芳，”吴振铎凝望着吕芳，“我们都走了好长一段路。” “我的路走得才远呢！”吕芳笑道，“兜了一大圈，大半个地球，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不过初恋那种玩意儿就像出天花一样，出过一次，一辈子再也不会发了。

淹没在这个成千万人的大城中，我觉得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一种独来独往，无人理会的自由……妈妈，你说好笑不好笑？在纽约最大的好处，便是渐渐忘却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