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杂志第4期
糖果杂志社,艾成歌
A Brighter Summer Day 1991
杂志最后要付印的时候,得知杨德昌导演去世的消息。突然很想把这期的主题改成A Brighter Summer Day,杨最盛名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电影英译名,那一刻我明明在黑夜里,却忽然被烈日晃了一下眼睛。
电影里的小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说她就像这个世界一样,世界是不会变的,世界也是旋涡,所以少年张震被旋了进去,在夜刚爬上树梢的时刻,他杀了她,骂她没有出息,然后又哭泣着要求她站起来。
第一次在录象厅看完出来的时候是个夏日午后,1998年,身边的街道像极了电影里的台湾省,孩子们成群结对从我面前跑过,我蹲在路边口袋里装了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在张望着我的小明何时出现。
第二次在一间破烂的网吧里,天快亮的时候想看一个片段,却不能停止地一直把四个多小时一直看完,连字幕也没有放过,阳光透过窗户照得我一身都是汗。又是一个夏天,我不能停止我自己地在城市里奔跑,穿了一双不合脚的球鞋,柏油路快要烫穿了那鞋底。
后来我去了一个四季都是夏天的城市,某天看了一篇影评,说牯岭街里的小四或者还有杨过,他们都是极度缺水的人,我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舔舔干裂的嘴唇,自己对自己说,我想我也肯定是一个极度缺水的人。
又回到南方,进入电脑时代,某个夏天同住的男生问我要不要一起看片,他翻出陈年收藏的居然是VCD的碟片,小猫王的声音还是那么叫人难忘。
然后前一个小时,又花了四个小时重看一遍,发现记忆里叫人难忘的瞬间,总是在夏天。冬天你遇见一场雪,那是绵长又永恒的,惟有夏日,点点闪闪,是汗珠,是雨水,是眼泪,一滴一滴,本来无暇透明,阳光穿过,才出现斑斓的颜色。
赤色橙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你一定见过。那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泡,胜过这世界上所有的最美丽,最后却还是破裂。
只有美好的瞬间,在那闪亮的夏日。
只有刹那的夏日,名字就叫做回忆。
艾成歌 7月5日 连续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