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感觉到我的人生更丰富，更深刻了。我意识到每一段小插曲，不论是多么无趣或扰人，在它的背后都隐藏有巨大的惊喜，有时甚至闪现智慧的灵光。 关心 我开始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终于慢慢看明白了：那一跳果真是新的！每一跳都不同，第一百跳跟第一跳同等重要，而你对他的注意也应该是一样的。 事实 我在做父亲之前比较喜欢漫无边际地做梦。有了孩子以后就没有时间做白日梦了，反而使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跟其他父母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惊恐而又甘心地发现了自己的平庸。 空间 我发现对乔纳森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连接的，吃饭不只是吃饭。吃饭的时候也可以跳舞、交朋友、欢笑、说话、研究地心引力，跟所有同样欢乐的人共同玩耍，全部一起来。在他的内在世界里，是可以什么都一起来的，没有区别……慢慢地，我开始懂得欣赏他的用餐方式了，并热切期待下一次欢宴的到来。 过往 用这种方式，我们的孩子从我们这里接收了一我们也有过同样的经验一许许多多的态度：讨厌蜘蛛、性爱的难以启齿、饮食习惯、维护己利、跟金钱的关系，和对死亡的恐惧。这种传递通常事先不做任何解释。不是明摆着的，而是一种渗透。行为举止、习惯、神经质，不是像包裹那样整包交到我们手上，而是像传染病，静悄悄地来，除非不小心被你注意到。 身份 研究结果显示，为人父母会更突显男女性别：男性更男性，女性则更女性。想想看对我而言并非如此简单。我变得男女性了。事实上我发现，除了生育、喂奶这些基本功能外，爸爸和妈妈是一样的，只要我们愿意，两个人都可以同样爱抚我们的子女，呵护他们、抚养他们、激发他们、教育他们，陪他们玩洋娃娃或小火车。为人父母帮助我突破了始终存在在两性之间的藩篱。让我有机会进一步接触传统只赋予女性的例如喂食、温柔、保护这些我们社会向来将男性硬生生排除在外的情感和举动。 透明 成年人通常很懂得掩饰并控制自己最私密的情绪。可是小孩却把它们统统抖出来。为什么小孩在大庭广众下吵闹的时候，每个父母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不止是因为大家的焦点都在自己身上，怕打忧别人，或遭别人批评，是因为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秘密就快要被揭发出来了。能洞悉成年人压抑的情绪，孩子们常常百无禁忌地将我们最隐私的情感呈现在世人面前。被暴露在舞台当中的是真实的我们：除了欢乐、喜悦，还有难以启齿的种种难堪。 夫妻 孩子就连做梦也没想过，有些事需要在众人面前保持矜持，为什么爱会不好意思呢？他所在意的，只是身为父母的我们彼此相爱。当他紧挨着父母做“三明治”的时候，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我只能想象，但我相信他一定感觉很好。隐隐约约，在爱他的人的体温中，他知道这两个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彼此相爱，一切就都对了。那应该是很美好的感觉。 智慧 我脑袋里都是寻常定式的逻辑，艾米利奥的则宽广多了，这就是开放性的思考：看事情有新的观点，懂得利用突发因素。孩子的思考是散式的，不会走你事先规划的路径，自由自在，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任何一样东西或工具，到他那里都可能会以其他方式而非依照原功能使用。创新的头脑不会只看见大家的所见，更会对大家视而不见的细节感兴趣。我相信孩子也是如此。让我看到了开放的头脑是怎么运作的，让我们成人忽视的丰富多彩、多层面多棱角的世界一一走进来。 信任 我只是生生不息的生命进程中的一个环节。就好比我搭飞机时幻想自己成了机长，努力想操控飞机，飞机若不听话还气得半死，我研究航向，做飞行计划，想将飞机驶往我要去的地方，还因为它不听我的指挥而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后来发现是别人在驾驶飞机，我顿时如释重负……我不知道是谁在驾驶这伟大的人生进程。乐观的时候，我想应该是至高的智者上帝吧。那么，将孩子交付在这样的智者手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耐心 对待小孩需要有耐心，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要等到自己真的做了父亲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我们的教育方式和个人性格为何，只要我们有一个家庭，就躲不掉得时刻面对某些特定的情况：重复说同一件事、随时被打断思路、习惯小孩的拖拖拉拉、对无秩序和混乱视而不见、放弃自己的计划……这种经历有时真像一场噩梦，像一个奇怪的惊悚世界，即便最诡谲的脑袋也想不出如此细腻的伎俩，可以把一个人带向这么绝对的衰竭。……好在还有另一个选择，或许是惟一的选择：那就是视种种困难为磨练耐心的好机会。 纯真 孩子们是如此纯真，我们看待处理事物是依据陷入定式的规范，他们却是全然的新鲜。那是一个还没有溶入社会文化的孩子。只为那一刻而活，不在历史里面。有一天他将成为社会文化的一分子，因为我们会带他们进来。但现在他还在外面，不带一丝尘埃。有时候反过来孩子会带我们进入到他们的世界。曾经有一瞬间，我也可以身在我的文化和历史之外。重新发掘言语无法形容的快乐，是上天给父母最好的礼物。 发自内心 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做自发的生活，原来可以这样更丰富，更多元。被不属于我的节奏牵着走，但却轻松自在，那是全新的感受，一切重新启动。有点像学骑自行车：说不出该怎么做，但时候到了就能心领神会。这其实正是我们人之个体所以与众不同的地方，并非新的技能，而是一种被遗忘的古老情绪。抛开操控的欲望也就抛开了紧张和疲劳：说不定这就是小孩子比我们更精力充沛的原因。因为他们听任自己随生命的律动起舞。发自内心，是珍责的天赋，每一次接触都有重生的喜悦。不带一丝造作的发自内心，带动了我们的热情。 意志 我懂了，我不能看书。我应该，我要，跟这个小朋友在一起。这才对。我们互相望着。我是被迫的没错，但也是自愿的。我决定回来，完整的，不可分割。全心全意在那里，我知道这才是对的。我发现所谓全心全意还有另外一层意义，就是信守诺言。对每个人都应该言而有信。不过小孩对承诺有更深刻的正义感，如果背信，他们会大发雷霆。 爱 如果要我说怎样才能唤起我们心中的爱意，惟一的答案就是：与孩子们在一起。我看过许多人愁云惨雾笼罩，但在孩子面前就能暂时抛开凄苦，融化与爱，回归于心。这种爱能在我们觉得寒冷的时候给予我们温暖，僵硬的时候使我们软化，阴郁的时候照亮我们目前面前的道路。为了这个爱，人生是有最大的价值的。为了刹那的爱，多久的辛苦与期待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