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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tters To A Young Po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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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丹论
罗丹被视为自米盖朗基罗以来西方最伟大的雕刻家,有关他的书籍如恒河沙数,这本《罗丹论》别具个性。里尔克不仅详尽地看过罗丹的完成或未完成的作品,而且有机会亲近大师,实地观察他的工作,深入交谈,所以剖析罗丹作品时能人所不能,深刻地揭示作品和作者的有机关系,披露作品包含的深沉精神力量。 梁宗岱翻译的里尔克作品不止《罗丹论》。1936年上海时代图书公司出版他的译诗集《一切的峰顶》,收入了里尔克两首短诗《严重的时刻》和《这村里》。次年上海商务印书馆重印该集,补进里尔克另一篇重要作品《军旗手的爱与死之歌》。1943年,短篇小说翻译集《交错集》在广西桂林出版,面里选择了四篇里尔克《好上帝的故事》的短篇小说:《老提摩斐之死》、《正义之歌》、《欺诈怎样到了俄国》和《听石头的人》。最后这篇名气最大,以意大利文艺复兴雕刻家米盖朗基罗为主人公,写于1900年,距离他结识罗丹不过两年,很有点先兆的味道,现录入本书供鉴赏。 “梁宗岱著译精华插图本”系列全面汇集梁宗岱的主要作品,以满足文学爱好者的不同需要,并为学者专家提供一个可靠的版本。 本书为该系列中的一册,是一部译文集,包括《罗丹论》和里尔克小说《听石头的人》,新增罗丹作品图录。 -
时间之书
时间之书 里尔克 现代译丛 方思 译 1958年三月二十五日出版 To the mature age 序 自从我开始介绍里尔克,这位被誉为德文诗中自歌德以来最重要的诗人,自从我开始以文章与翻译(诗与信札)介绍里尔克给我国读者,迄今已逾六个整年。《时间之书》(Das Studen-Buch)内的诗之译介,则始于民国四十四年六月。那时,《时间之书》却直至去年晚秋方才试译。我的心灵已恢复其微妙的均衡,可以感知一叶之落与一羽之重而仍保持其宁澄平静,似乎我正步入一个新的收获与丰美的果实的时季。以此欢欣遂油然从我的内心流出,如乳色的温泉。 创造恒为一种愉乐,处于人生的中点,我以一向从事于 创造工作为慰,亦以继续从事于创造工作为勉。有人说人生如攀越山岭,中点即在顶峰,往后即为下落之路。我却视人生为长远的征途,向前愈迈进一步,地平线的辽阔即愈展示于我眼前。人生的中点就是一个新的起点,再出发,不断向上,往前征服更广的空间。 我对里尔克的专一的欣赏,体验与研究,以及加以译介,给与我不少益处。茨威格,又一位奥国作家,说过:"而若进入,我被请对一位已然对他自己的道路未曾确定的年轻作家给与忠告,我会试图劝服他首先为某些较伟大的艺术作品服务,或用描述的方式,或取翻译的方法。在所有这种自我牺牲的服务中,对于一位初学者有比较在创作中更多的安全,而凡以一种专一的精神所完成的事物,决不会是徒劳的。" 里尔克所给与的是深度以及平衡,对所处理的种种加以约制,获致微妙的定匀。里尔克教人建筑,不是宫殿,不是摩天大楼,而是精致的别墅,其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寸地基,都是最佳最优美的工作。为了获致如此卓越的艺术,里尔克学会了无比的忍耐。他亦有所师承,他效法罗丹,伟大的雕刻家。一九零四年五月十二日里尔克写给路·安特兰亚莎洛美的信中说: 艺术是一漫长的终身道途,而当我想及我迄今所以成就的是何等微小与发育不全的,此成就之(好似一手宽的半耕的田地)不能维持我,遂非可惊之事。"计画不会结果,过早播种的谷不会茁长。但忍耐与工作是真实的而在任何时刻可以转变成面包。'必须恒在工作,'罗丹告诉我,……不断工作而信任它,就是它,这是我从他的伟大的而且以伟大的方式显示人看的榜样所正学得的,就同我正从他学得忍耐…… 且看诗人自己如此说及他的作品: "啊,那些在年青时写的诗不值得什么。应当终生(可能的话,悠久的一生)等待,而且聚焦甜蜜与光,于是最后他可能写下十行好诗。因为诗不是,如人们所想象的,仅乎感情而已(这些来得足够迅速);它是种种体验。要写下一行诗,应当见许多城市,人们,以及事物;他必须学的道路……通至久已先见的别离的……通至孩提时代的……通至双亲的……通至海上的日子的……通至旅途的夜晚的……而必须有血多爱情之夜的回忆,没有二夜是相似的……以及产褥中的妇人的哭喊的回忆……必须曾在濒死着的身旁坐过,必须曾坐在已死者的身旁,在一间有着开启的窗户的屋子中……但仅乎有着回忆仍是不够的。必须能忘记他们而有大大的忍耐,直至它们复又来临……而当它们成为我们体内的血液,以及顾瞥与姿态……于是第一次在一个稀有的时刻,一首诗的第一个字会升起来而且出来……" 里尔克为了专一,在从事创作时常喜连日独处,从或一犬都不欲其在身旁。瓦莱里拜访里尔克于姆楚特(Muzot)之古塔以后,为其极端的岑寂所惊,写信给里尔克说: "我认为这种与世隔绝为几乎不可能的;在如此密切与寂静相亲近中,无尽的冬季……亲爱的里尔克,你对我看来似乎闭锁于纯粹的时间中,而我为你恐惧那一种太千篇一律的生活所有的透明,这种生活让死亡太明显地照耀外表相同的一个个日子的序列。" 灵感来时里尔克即一挥而就,一系列的诗于短期内写成。在此以前则为无比的忍耐与等待。这种循环成为里尔克写作的特色。《时间之书》分三部:一、《僧侣生活之书》,作于一八九九年九月二十日与十月十四日之间,正当他第一次去俄国归来不久,在许玛根道夫写成;二、《朝圣之书》,作于一九零一年九月十五日至廿五日,系于他与路·安特兰亚莎洛美在柏林逗留,第二场去俄国,回归许玛根道夫,以及于一九零一年春与克莱拉·凡斯霍夫,罗丹的学生,结婚之后,在凡斯透凡特写成;三、《贫与死之书》作于一九零三年四月十三日与二十日之间,彼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去过巴黎,结识了罗丹,并避居于维亚雷乔,该第三部即于此意大利中部的城市写成。 一九一一年春里尔克答复一位女学生问及《时间之书》的源始,他在巴黎写下: "……我正忙于其它事务。于是,在清晨醒来,或在夜晚当你能听见寂静的时候,在我心内即升起--过去有时亦如此--从我自身出来的字语,似乎就是,祈祷,倘若你愿意如此相称的话,就是祈祷--至少我以为它们是祈祷,……" 里尔克在好几封给友人的心中都提及这些祈祷。《时间之书》,只当视为一些列的对神的诉告,方才具有确切的意义。对于一位于此诗集中发现无穷意义的人,固然如此;而对于一位本无所觉于此诗集的意义的人,这就是赋予意义的线索。在这些诗中,里尔克被目为一位神的寻求者。他的神被人视为实系艺术家的神,人类心灵的创造。以"你,神啊我的紧邻"开始的一诗,以及,尤其,以"你将如何,神啊,当我逝去?"开始的一诗,即可证之。但我却认为这里所表现的神与基督教的实不冲突。约翰福音第十五章第五、六节:"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常在我里面的,我也常在他里面,这人就多结果子;因为离了我,你们就不能做什么。"而若没有枝子,葡萄树即无从发扬其生命。神是身躯,则我们为其肢体。没有身躯肢体自将干萎;而依藉肢体,方能工作。里尔克的这些诗,表现诗人之于神密切相迩,携手同工,亦表现了诗人对人之尊严与责任心的自觉。 你将如何,神啊,当我逝去? 当我,你的水壶,碎成片片? 当我你的饮料,成为腐臭或已干竭? 我是你的衣,你所从事的行业 你失却你的意义,倘若将我失却。 ………… 你将如何呢,神?我在焦急。 里尔克另外有诗全为赞美神而作,以"啊,告诉我们诗人,你做什么?--我赞美。"为第一行而开始,而以"因为我赞美。"为终结。正如任何信神的人一样,诗人赞美神。感恩的心,是真正的爱的开始。 据我所读的看来,里尔克的宗教诗(倘若可如此称呼的话),实超弗朗西斯·汤姆普森与霍普金斯而上之。有所信的人,固然可充分了解、体验;而一般读者,亦自为他的思想的深沉感受的真切与多面的敏锐,亦自为他的特色独具的声音所感动。 怎样时间俯身向我啊 将我触及 以清澈的,金属性的拍击! 读者的感觉真是战栗着,被触及这清澈的,金属性的拍击! 然而这种题材在中国诗中,似为新的对象。实则观念与信仰,皆与情感密不可分。一位真正的诗人的感性,必然如此。而诗为全人格的表现则观念、信仰与情感皆有所流露,自不足奇。再,我们亦常对观念或信仰有所动于情感。观念与信仰的字语又可作为譬喻之一种,有时与意象的运用实异曲而同工。诗的领域之推广,于此有甚大关系。 "挖出我的双眼,而我依然能见你",以这一行开始的有名的诗在作为《时间之书》的一首看来自是对神的寻求之有力表现,但此诗本为路·安特兰亚莎洛美而写。一首诗本身即是一个存在,故其意义多端,亦因读者而异。但对一是所有的种种感应,宜受支持整个诗的结构的意义间架所控制与限制。意义使情绪获得确切的面貌。意义间架自涉及一诗中各部分之含义与相互关系的审查,而此意义间架对了解一首诗之情绪的结构乃为必要。除非读者知道一首诗是关于什么的,他若受感动即属无所为而感动,浮泛而且空洞,不了解此,则没有具有含义的感情,而一诗之意义多端的说法亦即不再合适。 里尔克的诗以难懂著称。其标点使用甚为特别,与一般用法有殊。(今译时尽量依循原诗之标点,间有变更,行内之标点尤然。)里尔克的诗之难懂,可自《新诗集:第二部》句子译成意思恰正相反!他的诗之所以难懂,有时与其所用譬喻,以及所用譬喻间常有所省略有关。他又常于一诗中运用好几个譬喻,其意义所取之方向各别,或且似为矛盾。于是我们眼前跳动着形形色色的譬喻,各自放射异彩,我们遂目为之眩。他在一诗中藉僧侣之口对神祈祷:"你们行走似许多闪光的鹿,而我是黑暗,而我是森林。"他感觉在他身中经过,就如群鹿跃过森林之黑暗。下一首诗中他又说,"因为什么是教堂与修院,当它们浮现而且升起,它们只是竖琴,音调曼妙的慰安者,而已半为济度的人们之双手在国王与童女之前拨动它们。"这首诗是晨祷,故森林显然呈现其棵棵树干:树干对于闪光的鹿就如竖琴的弦对于乐音,就如升起的教堂与修院对于祈祷的众手。但他的长处之一即在于其譬喻。它们决非托在后面的像尾巴,又非勉强凑上已使诗"美"的,像雪莱在《云雀颂》一诗中所为。里尔克的譬喻使人目为之眩,然一加注视,即见其闪耀真正的光彩,确切而妥适。 我未将《时间之书》全译,亦以因此不能将一些至美的诗介绍于国人为憾。(容有机会当在续译。)翻译时得到区女士的英译之助极大。译里尔克须对文字有极大的把握。我以无此把握而自愧。因此对好几位友人常有所请益。打扰了他们,我深以为歉,而承他们不吝指教,则我永远铭感的。原诗于以"而毕竟,虽然每人勉图从自己挣脱"开始的一诗中,于第四行之"ALLES LEBEN WIRD GELEBT",又于以"你决不会忧惧,神啊"开始的一诗中,于第四行之"MEN",第五行之"WOLLEN",与第廿九行之"HABEN",每一字母均用小的大写字体,翻译中即用黑体字排印。我译的时候,押韵全依原诗的模式。(其实译诗首重节奏,即使依了原诗的模式押韵,所押之韵与原诗中的自不相同,给予读者的感受亦自有殊异。)因此更增加翻译的困难。一时之译,速则一小时有余,缓则三、四小时以上,且以后常一改再改以致三改。试译而遭遇极大阻碍,似乎无法克服时,心中真有绝望的感觉,但仅仅一刹那而已;凭藉自信,终究觅得解决之道。而想及麦金塔尔亦常失望于里尔克诗中的文字,心中的负担遂决轻减。而每当我发现此翻译工作真是坚决万分,每当我见到因此而来的种种麻烦,每当我念及此种工作没有分文金钱的报酬,我感谢神:我所从事的是诗,而非其他;因为诗是最佳的训练,使人忍受寂寞,默默无闻,甚或误解,而作为艺术,对人苛求最多。 布根女士说,里尔克的诗"是精神,现代的精神所发出的呼喊,此精神终于发现一条超越当代的现实世界所隐藏的焦虑无望之路。以之迎受这些诗的热诚,在一个当辩证法的唯物主义普遍为人接受的十年间(指三十年代),足够证明精神方面兴趣的一切痕迹犹未自现代的意识中擦抹净尽。"倘若拙译(其实仅乎原诗的苍白的面影而已)能助人们在精神上有所觉醒,那么我的工作即非没有任何报酬的了。 戊戌二月长沙方思记于台北 -
《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里尔克于1912年在亚德里亚海滨的杜伊诺城堡动笔写《杜伊诺哀歌)),1922年完成于瑞士的慕佐城堡(Muzot),历时十年。这部作品以十首哀歌组成,与《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构成里尔克的思想结晶,让人入迷地呈现出对现代世界中个体生存的意义根据的困惑。哲人如海德格尔从里尔克的诗作中看到形而上学的现代性问题,神学家则从中看到基督神学的现代性问题—天主教神学家巴尔塔萨(HansUhr von Balthasar)说过,里尔克的诗作浸透着经过转换的传统神学母题。 选编这个集子旨在为深入理解里尔克诗作中的神学思想提供最基本的文献:除《杜伊诺哀歌》和《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的译文外,勒塞的“里尔克的宗教观”提供了对里尔克神学思想的一个全面的、批判性的分析,文中提供的一些里尔克日记和书信中的宗教思想材料十分难得,宜作导论研读。瓜尔蒂尼一文系他解读《杜伊诺哀歌》一书中的第二章,“天使”概念是里尔克神学思想中的一个决定性要素,瓜尔蒂尼的分析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里尔克的诗作。 -
三詩人書
在三位詩人相互通信的1926年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12月6日,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前往莫斯科停留兩個月;但是他沒有見到當時36歲的伯里斯‧巴斯特納克(Boris Leonidovich Pasternak)。 巴斯特納克已有四年沒有見到瑪麗娜‧茨維塔耶娃了。自從她於1922年離開俄國之後,他倆成為彼此最為相知相惜的對話者。巴斯特納克內心將茨維塔耶娃視為更偉大的詩人,她一直都是他的第一個讀者。 34歲的茨維塔耶娃,和她的丈夫與兩個孩子住在巴黎,生活拮据。 51歲的里爾克在他最後的日子裡,身患白血病而住在瑞士的療養院。 《書信:1926年夏天》 是一幅反映藝術之神聖癲狂的肖像畫。它有三位主角:一個偶像和兩個崇拜者,這兩個崇拜者也相互崇拜(作為他們書信的讀者,他們也將是我們的偶像)。 兩位年輕的俄國詩人,相互之間有數年以工作和生活為主題的熾熱通信,他倆又與一位偉大的德語詩人建立了書信聯繫,對於他們兩人來說,這位德語詩人就是詩。這三者間熱情的書信,以及他們自身,就是一個將關於詩歌及精神生活之激情無與倫比地戲劇化的範例。他們表現的是無羈的情感與純淨的熱望,那些會被我們視為「羅曼蒂克」而放棄的東西 。 德語文學和俄語文學都尤其注重精神的提升。茨維塔耶娃和巴斯特納克都懂德語,里爾克也學習過俄語,並可能通曉這門語言,他們三人都為這兩種語言所傳佈的文學神性所充溢。兩位俄國詩人自幼就是德語詩歌和德國音樂的愛好者(兩人的母親都是鋼琴家),他倆認為他們時代最偉大的詩人應該是某位用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和荷爾德林(Friedrich Holderlin )的語言寫作的詩人。而德語詩人里爾克則曾有一位對其影響甚大的早期戀人和精神導師莎樂美(Lou Andreas-Salome),她出生在聖彼德堡,里爾克曾與她兩次廣遊俄國並向她學習俄文及俄國文學,他甚至因此而將俄國視為他真正的精神故鄉。 在里爾克的第二次俄國之行期間,在1900年,巴斯特納克親眼見到了年輕的里爾克,可能還經介紹認識了他。 巴斯特納克的父親是一位著名畫家,也是很受里爾克敬重的一位熟人。未來的詩人伯里斯當時年僅10歲,里爾克和莎樂美登上火車時的情景成了他的一份神聖記憶——他們兩人契然於心、溫文、互不稱名道姓——巴斯特納克散文中獲得最高成就的自傳《安全證書》(Safe Conduct,1931)就是這樣開頭的。 當然,茨維塔耶娃沒有親眼見過里爾克。 三位詩人都因一種似乎難以協調的需求而激動:絕對的孤獨與遇見志同道合的靈魂時的強烈交心。「我的聲音只有在凜然的隱匿中才能顯得純粹而清晰。」巴斯特納克在給父親的一封信中這樣說。同樣一種為不妥協精神所左右的激情,始終貫穿著茨維塔耶娃的文字。在《良心燭照下的藝術》(Art in the Light of Conscience,1932)一文中,她這樣寫道:詩人只可能有一種祈禱:不能去理解不可接受的東西。就讓我不理解好了,以便我能夠免受誘惑……就讓我聽不見好了,以便我能夠不作回答……詩人惟一的祈禱,就是祈禱變成聾子。 而在里爾克寫給許多人,從主要收信人是女性的那些信中可以看出,里爾克生活中標誌性的二步舞就是逃離、隱秘的飛翔;以及對無條件同情與理解之渴望。 儘管兩位年輕詩人宣稱他們是里爾克的追隨者,但是很快書信的往來就變成了齊頭式的交流,變成了三個親近靈魂之間的感應。那些熟悉里爾克書信之華美、通常是莊重風格的人,看到他在回覆兩位俄國崇拜者時竟然採用了幾乎和對方一樣熱切、欣悅的語調,難免會感到驚訝。他從未扮演過這樣的交談者角色。我們在他寫於1903-1908年間的《給一位青年詩人的信》(Briefe an einen jungen Dichter)中所看到的那個諄諄切切的里爾克消失無蹤,這裡只有天使般靈躍的傾談,沒有先知、沒有學徒。 通信開始於里爾克和巴斯特納克之間,仲介是巴斯特納克的父親。之後,巴斯特納克建議里爾克給茨維塔耶娃寫信,於是,通信就演變成了一段三重唱。最後加入的茨維塔耶娃卻迅速成為一股燃燒著的力量,她的需求與大膽,她袒露的激情,都如此的強烈。茨維塔耶娃是一個不輕易放棄的人,她先是懾服了巴斯特納克,隨後又懾服了里爾克。再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里爾克的巴斯特納克,主動撤退(茨維塔耶娃也要求他中止與里爾克通信);茨維塔耶娃可以想像出一種愛欲的、吞噬一切的關係。她懇求里爾克同意與她見面,結果卻趕跑了他。里爾克遁入沉默。(他給她的最後一封信寫於8月19日)。 驚悉里爾克於12月底去世的消息後不久,茨維塔耶娃給里爾克寫了一封信,並決定來年為他寫一首長篇散文頌詩(,Your Death)。巴斯特納克在里爾克去世後將近五年才完成的《安全證書》,是以一封給里爾克的信為結尾的。(「如果你活著,這封信今天是要寄給你的。」) 《安全證書》帶領讀者穿越晦澀的回憶錄迷宮走向詩人情感的核心,這部作品是在里爾克的影響下寫成的,巴斯特納克或許是在下意識地與里爾克展開競爭,即便不能超越里爾克在自傳文體方面的最高成就《馬爾泰手記》(Die Aufzeichnungen Des Malte Laurids Brigge,1910),也試圖與其齊名。 早在《安全證書》中,巴斯特納克就談到過,他是為了這樣一些瞬間而活的,當「一個飽滿情感闖入,並佔據了它所面對的整個空間」。關於抒情詩的力量,從未有過如在這些書信之中如此光燦、讓人迷醉的辯護。詩不能被拋棄或拒絕,當你一旦被「七弦琴縛擄」,茨維塔耶娃在1925年7月的一封信中是這樣對巴斯特納克說的。「和詩歌在一起,親愛的朋友,就像是和愛情在一起;一刻也不會分離,直到它殺死你。」 --S.Sontag -
亲爱的上帝
我的朋友,我有一次把这本书放进你的手中,你喜爱得无人可以比拟。所以,我习惯认为这本书是属于你的。因此,请让我不仅在你那本书上,也在属于这个新版本的所有书上,都写下你的名了。 本书是奥地利著名诗人里尔克的早期作品,全书由《上帝的手》、《陌生人》等十三篇组成,包括有里尔克创作的几篇故事,以及几篇他在海外旅行时所读到的源自俄国和意大利的故事;它们都和“上帝”有关。里尔克通过这些故事表达了自己对“上